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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天地為劍 三萬兩黃金不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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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元白站在豐天瀾後方, 回味著穆晴說的話,他有些不確信道:

“小師叔,師妹這是在趁機報覆大師兄吧?”

因為殊識舟說她是邪魔偽裝, 她就罵殊識舟傻、蠢和腦子有問題。這些日子裏她在背地裏反反覆覆地罵了很多次,沒想到到了殊識舟面前, 她也還是這麽罵。

豐天瀾手持天霜劍, 以霜寒劍氣築起防禦, 護住自己和祁元白,他道:

“她就是在伺機報覆。”

不用懷疑,別看穆晴平時大大咧咧的, 她這人的心眼其實又小又多,記仇不說,還很喜歡使壞。

……

殊識舟側頭,看向手持天霜劍,隨時能上演武臺來比劍的豐天瀾。他又擡起頭,看向將整個天越山劍壇包裹得嚴嚴實實,連一只鳥也飛不出去的陣法。

他看向穆晴,道:

“你便這樣期盼,我與你一決高下?”

穆晴反問道:

“我倒是不明白, 你在躲什麽?”

“你不是要挑戰劍修,證你的劍道嗎?劍藝高超, 天賦遠勝於你的師妹就在你面前,你為何要去尋他人?”

殊識舟說道:

“我自然是早晚要收拾你, 但在那之前, 我還有其他事要做。”

穆晴嘴上絲毫也不留情:

“什麽事?防止劍修構陷你,致使碧落劍斷,便先殺天下劍修?”

殊識舟嗤笑一聲, 用劍指著穆晴,道:

“不愧是從我心中滋生出的邪魔,我得到的那段記憶,你皆清楚的很啊。”

穆晴:“?”

……

祁元白:“?”

豐天瀾:“?”

祁元白掐了自己一把,道:

“大師兄剛剛說什麽?”

豐天瀾解釋道:

“他一直都覺得穆晴死了,他入魔已久,再見到穆晴,覺得她是他心魔所化出的幻覺。”

祁元白:“這……”

“怪不得他一直口口聲聲說師妹是邪魔,對她抱有敵意,卻又避著她走。”

祁元白頓時覺得有些難過。

心魔是人心深處藏伏的脆弱。

因入魔而半瘋的殊識舟將穆晴當成了心魔所化,當做了敵人。但這也恰恰證明,穆晴是他心中蟄伏已久的脆弱和恐懼。

祁元白看著殊識舟,心道:

無論如何,都得讓他恢覆正常,讓他意識到,他面前的師妹,是真真正正活在世上的穆晴。

……

殊識舟劍指穆晴,道:

“既然避無可避,那便戰吧!”

“邪魔,今日你我,不死不休!”

他話語落下,便不再遲疑,毫不猶豫地出了劍,搶占先機!

當年秦淮尋了一種與滿綠翡翠看起來相近的奇石,以靈力蘊養十數年,將這奇石養得光澤水潤,靈氣豐盈之後,又以煉器大能的《天鑄卷》為依憑,打造出了一把劍。

此劍一出世,即為修真界眾劍修羨慕的神兵寶器。

這把劍便是碧落劍。

秦淮將它贈給了大弟子。

如今殊識舟以這把劍,以他畢生所學劍法精髓,來與他的師妹一決。

碧落一出,便直取穆晴命門要害!

穆晴不慌不忙,以靈力禦神劍摘星,將殊識舟這一劍擋開!

她側身飛旋,雪白裙紗翻飛,飄揚水袖拉住正與碧落對峙的摘星劍!神劍一回到她的手上,她便執劍揮向殊識舟!

殊識舟一仰頭避過!

劍氣掃向他身後,看臺上被劈出一道猙獰深刻劍痕!

劍藝高超,修為深厚的劍修決鬥正是如此。

一出手,便無試探,而是險之又險的取命之招。也不知他們深信對方能夠避過,還是想藉此取下對方首級。

自史以來,有許多劍修大能,未來得及飛升,便先為了證劍道,而在劍決之中丟掉性命。

這很正常。

劍道本就兇險。

證劍之路本就是在能殺人的劍鋒之下行走,求生,求勝!超過他人,也淩越自我!

穆晴一劍未得手,而後絲毫也不留手,出了第二招!

“問心劍,變式!”

磅礴如海的靈力逸散,在寬闊演武臺上,依循天地肅殺的劍意,凝聚成千萬把劍!

穆晴執劍刺向殊識舟!

那千萬把由靈力而成的劍,也追隨她的身影而去!將殊識舟死死圍困!

殊識舟絲毫也不見困擾!

他毫不猶豫地出劍,折斷了第一把由靈力而成的劍!而後是第二把,第三把……!

他出劍極快,叫人一時間眼花淩亂,看不見劍的形跡,只能聽見“叮叮當當”的折劍聲!

穆晴出了千萬把劍。

他便折了千萬把劍!

最終,只聽見一聲重重的聲響——

“鐺——!”

殊識舟橫過碧落劍,擋住了在折落劍雨之中刺來的黑色神劍!

穆晴這一劍用力極重!

殊識舟身形雖穩,卻是向後退了許多步,才招架住這一劍!

穆晴收劍,提醒道:

“大師兄,以劍身來擋劍尖,很容易斷劍的。”

殊識舟卻是冷笑一聲,不以為然道:

“斷劍?碧落劍堅韌,若不遇比它更硬之劍,不會輕易斷裂。你這個邪魔也想斷碧落劍?你還真以為自己手中拿的是神劍摘星?”

穆晴:“……”

劍靈少年的聲音響起,道:

“對啊,她手裏拿的就是神劍!比你的碧落劍更好更堅韌的神劍!”

殊識舟恍惚了片刻,訝異道:

“……神劍劍靈?我之心魔竟然如此強大,連劍靈都一同仿造出來了?”

穆晴:“……”

摘星:“…………”

摘星無語道:

“穆晴,這劍癡瘋的可真夠厲害的。”

穆晴點了點頭,語帶嫌棄:

“可不是嗎。”

殊識舟被他們這旁若無人罵他的模樣惹得有些惱,怒道:“休說廢言!”

他舉起碧落劍!

周圍氣氛凜然一變!

山風凝滯,瀑布斷流!

就連天上漂泊滾雲,也出現了裂痕!

他劍未出,劍氣卻已掃蕩天地,撕裂一切!

穆晴變了臉色,握緊了手中劍,道:

“摘星,要認真了。”



中州,雲崖山。

青洵行走在雜草橫生的山野中。

陸燃說藥材不夠了,雲崖山的山間就有,他要看著丹爐走不開,便拜托青洵來幫他找一找。

青洵在這雲崖山待了一百多年,若不是陸燃告訴他,他還真不知道這山裏還有這麽偏僻荒蕪的地方,而且這地方竟然還能采到草藥。

“知月草……”

青洵拿著陸燃給他的藥草書頁看了看,又看向漫山遍野的草。

他反覆看了許多遍,仍是分辨不出地上這些草哪一株是知月草,他覺得地上這些草各有不同,但卻都和書頁上畫的這顆長得很像。

青洵:“…………”

要不把這裏的草都帶回去讓陸燃自己認吧。

若是陸燃知道他的想法,一定會指著他的腦袋罵他:“你這樣把所有草都拔了,會導致藥草在我們雲崖山絕跡的!”

青洵正要拔草,卻在漫不經心側頭時,瞥見遠處山谷縫隙最下方,有一抹紫色在移動。

他將靈力聚於雙眼,仔細去看,才發現那是一群穿金紋紫衣,拄著拐杖在行走的人。

青洵又仔細看了片刻。

他擲出佩劍,禦劍以最快的速度飛向雲崖山主樓。

……

雲崖山主樓,二樓的窗邊,冬奉正拿著一只盒子,敞開給千機子看。

冬奉說道:

“師父,這是星傾閣收來的一塊劍玉,讓人雕得精巧一些,系在劍上應該很好看。”

“等穆師妹回來,師父將此物贈她為禮,她應該會喜歡。”

千機子看了那劍玉一眼,光澤水潤清透,是玉中極品。

千機子道:

“她只會覺得,好處都便宜摘星了。”

冬奉:“……”

劍修和劍分什麽你我?

千機子道:“先請人去雕刻吧。”

冬奉應了一聲,正要蓋上盒子,收好這塊玉。

卻從窗戶看見,有一人影以疾雷一般的速度,由遠處向這主樓掠來。

冬奉來不及出聲。

那人影已從窗戶撞入,將長榻上的桌子茶水撞翻到冬奉身上,冬奉手中玉盒掉落,劍玉在絨毯上滾了好幾下,藏身到了長榻底下去。

冬奉看向那冒失鬼,道:

“青洵,你……”

話說到一半,冬奉發現青洵此時滿臉急色。

冬奉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:

“發生何事?”

青洵一向守禮,若非急事,絕不會不走正門,破窗而入。

青洵看向千機子,道:

“千閣主,巫族來了!”

千機子和冬奉皆是一怔。

“他們正在行進,未乘靈器飛行,徒步行走,且走了雲蒼谷下這樣的偏僻地方,是在故意繞路躲開星傾閣無處不在的眼線。”

青洵說道,

“他們多半是沖著我們來的,按這附近地形和他們的行路速度來看,最多再過一日,他們便會到達雲崖山。”

千機子問道:“你可有看清是何人領頭?”

青洵搖了搖頭,道:

“距離太遠了,且視角不好,我看不清他們的面貌。”

冬奉說道:“沈樓主和穆仙子皆在東洲,此時山裏只有師父一個化神期,恐怕難以抵擋……”

千機子道:“他們就是沖著這個來的。”

冬奉和青洵看向他。

千機子說道:

“劍修們先前被鬼市強行藏起,穆晴又放出消息,要在天越山劍壇舉行劍修大比,來引殊識舟上套,在修真界鬧出了不小的動靜。”

“巫族應是連蔔帶猜弄明白了此事細節,且他們猜到了星傾閣主力此事都在東洲,才故意在此時來雲崖山。”

冬奉咬牙道:

“穆仙子為了避免戰鬥波及雲崖山,才將地點選在了天越山劍壇,想不到這竟成了使雲崖山陷入危機的缺口。”

千機子道:“比這更糟糕。”

“此時全修真界的劍修皆在雲崖山中,雲崖山陷入危機,他們也要一起出事。”

“星傾閣將他們聚來此地,本是為保他們,卻反而要連累他們一起死。此事之後,星傾閣便再無信譽可言。”

“穆晴的聲譽也會一落千丈,她之前如何被風聲傳言捧上修真界共主之位,便會如何被拉扯下來。”

千機子心想,自己還是低估了南洲巫族的歹毒。

冬奉和青洵皆有些慌亂。

青洵強行穩定下心神,道:

“千閣主,還有一日時間,我們該如何做?”

青洵從未經歷過這樣危急的情況。

但他覺得,事情還沒到絕處,他們得做點什麽,一定要做些什麽,讓事情不至於淪落到那般糟糕的境地。

師父和他說過,遇絕境時不可絕望,而是要想方設法掙紮拖延,說不定拖著拖著,生機便會出現了。

千機子道:

“讓鬼怪們立刻去通知沈魚夜和穆晴,不過這恐怕來不及。”

“在巫族來之前,安排所有劍修,從雲崖山山體之內的暗道撤離。”

“而後,我們要死守雲崖山——巫族的目的就在於讓這些劍修們,我們不可以讓巫族攻進山中,知道劍修們已經不在雲崖山了。否則他們很容易就能追上去,劍修們還是要死。”

青洵和冬奉點了點頭,從主樓離開,分頭去安排此事了。

千機子攤開了一幅中州地圖。

“雲崖山,雲蒼谷……”

他指尖在這附近某一山谷處停下。

而後,他喚來一名鬼怪,道:

“幫我送一封信。”



東洲,天越山劍壇。

穆晴和殊識舟已對了兩千餘劍。

鏗鏘劍聲之中,天越山演武臺已淪為比從前更破敗的廢墟,周圍所設陣法,也已經有些不支。小陣法已經破損,大的陣法則是靠沈魚夜和元穎用靈力維持。

祁元白道:

“他們已經打了半日了,還未分出勝負。”

豐天瀾說道:

“這很正常。”

“穆晴的修為境界高於殊識舟,但他們之間的差距還沒有到懸殊的地步。而在劍這方面,現在的殊識舟遠勝於穆晴。”

祁元白道:

“怎麽會?明明是師妹天賦更好。”

豐天瀾道:

“穆晴的天賦的確無人可越,可她現在還太年輕,她行過的路,揮過的劍,她的經驗遠遠不如殊識舟。”

“祁元白,你看好了。”

豐天瀾愛給人上課的毛病又犯了,

“因為修為境界的差距,殊識舟速度更慢,力氣更輕,可穆晴出的劍,就沒有哪一劍,是沒被他擋住的。”

除了劍術造詣更高之外,殊識舟還占著別的優勢。

豐天瀾說道:

“他比穆晴缺乏理智,比穆晴瘋。穆晴只想傷他,控制他,他卻想要穆晴的命。”

祁元白有些擔憂:

“師妹這也太吃虧了,我們真的不能出手幫她嗎?”

豐天瀾搖了搖頭,道:

“兩個化神期打架已經夠麻煩了,再有第三個摻和進去,情勢會變得更亂,更加難以控制。”

“而且,你有沒有發現?穆晴的劍,變得比從前更幹凈利落了。”

祁元白一怔。

豐天瀾說道:

“她正在藉由對劍,從殊識舟的劍中汲取他的經驗。”

穆晴一直是個小怪物。

她汲取一切,以無人能及的瘋狂態勢生長。與她為敵的人,若不能狠狠擊敗她,便會成為她的養料,讓她生長得更加肆意強大。

……

又交手幾個回合後,殊識舟和穆晴雙雙退開。

殊識舟擦著嘴角的血,道:

“你這個邪魔,分明是由我心生,修為竟然比我更高。”

穆晴已經懶得糾正他,她說道:

“不止修為比你高,劍術也會比你厲害。”

殊識舟道:“是嗎?”

他手腕一翻,靈力傾瀉,畢生所學所悟而成就的劍式上手。

殊識舟說道:

“可我已經不想再讓你在對戰中成長了。”

“我要你的命,就這一招。”

這一招後,要麽穆晴死,要麽他死。

穆晴絲毫不懼,道:

“也好,打了這麽久,我也累了。”

話語落下,穆晴劍式一變!

她所行劍式,不再是問劍峰代代相承的問心劍!

“我當年說過,這套劍法完成時,會讓你見識它的厲害。”

穆晴道:

“現在,約定之時到了!”

劍一出,殺意彌天蓋地!

天越山劍壇上,一縷風,一粒沙塵,一絲水汽……天地間的一切,皆被無匹劍意裹挾,化為鋒刃!

削鐵如泥,無孔不入,無所不斬!

天越山劍壇上的陣法,正在這彌天劍意之中寸寸崩毀。

豐天瀾和祁元白皆變了臉色。

祁元白道:

“小師妹,你別忘了,你是要救大師兄,不是來殺他的!”

穆晴置若罔聞,執劍指向殊識舟。

天地山石風濤,皆為她手中之劍。

此劍是她這一生逆天行道所悟——她仗劍而行,毀環環相扣因果,斬壞命運棋盤,不屈服,不後退,終於悟出了這無可披靡的一劍。

“有意思,太有意思了……能見識這樣的劍,死又何妨?”

殊識舟在這無所不斬的劍意當中,感受到了一絲顫栗,是恐懼,也是愉悅。

這樣的劍境,是他畢生所求,讓他心神俱往。

他舉起碧落劍,似是在穆晴的劍中有所領悟,劍境更上了一層!

碧落劍出!

劍氣交接,天地動蕩!

演武臺毀,勁松折斷,山崩石走!

整個天越山,在巨響聲中,被劍氣蕩為平地!

戰局之中,勝負已分!

殊識舟的劍離穆晴的胸膛還差三寸!

穆晴的劍尖卻已點在了殊識舟的脖頸上!

但下一刻,殊識舟便瞪大了眼睛——

他的脖頸沒有被刺穿,手中的碧色長劍,卻結結實實地,穿進了血肉之中!

“穆晴!”

“小師妹!”

穆晴松開了手,摘星劍落下。

她奮力向前,拉住殊識舟的衣領!

碧落劍刺進她的胸膛裏,她卻似感覺不到疼一般,將殊識舟拉近自己,也讓那劍在胸膛裏又進一截!

“殊識舟,你現在明白了嗎?”

“我是你的師妹!不是你的心魔!”

“心魔這東西只會想要你死!而我只想要你活著,清醒過來!”

穆晴的每一句話,都如同雷擊,轟隆隆地卷過殊識舟的靈識,讓他於混沌迷蒙之中逐漸清明!

但很快,他又因眼前之景的刺激,要在瘋魔的狀態之中陷進更深處去!

穆晴不給他這個機會。

她大喊道:

“二師兄——!”

祁元白已至殊識舟身後,並起雙指,將一道覆雜符文打入殊識舟的後腦。符文在殊識舟的元神和識海裏翻攪,尋到了不屬於他的碎片和記憶。

祁元白道:

“大師兄,噩夢結束了。”

話語落下,祁元白一擡手!

碎片、記憶和咒術被卷在那道符文裏,一並從殊識舟身上抽出。

殊識舟在撕扯靈魂的疼痛中,靈識逐漸清明,他看見了面前口鼻溢血的穆晴,迷糊道:

“……師妹?”

他視線正要向下看去。

穆晴松開揪在他衣領上的手,翻手以掌心蓋在了他的眼睛上,說道:

“大師兄,你很累了,該休息了。”

“還有,欠你那三萬兩黃金我不還了,這一劍抵了。”

殊識舟聞言掙紮片刻,還未來得及說話,便在穆晴施下的術法中,沈沈地昏睡了過去。

祁元白接住了向後倒落的殊識舟。

穆晴將貫體而過的碧落劍抽出,連點了數處要穴止血,朝著豐天瀾的方向伸手,道:

“小師叔,快給我治一下,疼死我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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